降本增效、开源节流,从民营经济到国有经济,这是结构性的。
这一轮降薪潮,可谓是遍布全行业。
不管你是民营经济的私企员工,还是国有经济的事业单位员工,几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。
响应号召,过紧日子,这也是高层的意思。
就在最近,各地出台规定开始过紧日子,有的限制空调设置的温度以达到节能的效果,有的要求接待用菜品价格,还有的,规定高铁沿线出差不准用专车。
而这,仅仅是地方财政问题显现的一部分。
最早,关于事业单位降薪的说法,是从去年开始的,从公务员到事业单位,国企,这一波降薪潮的范围广度和时间上的深度,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。
而对经济温差感受最深的民营企业,则是在更早的2021年就开始降本增效。
在此期间,各地都出现了减薪的消息,有的人在社交媒体上吐槽自己降薪两到三成,其工作所在地为广东、浙江、江苏,甚至还出现了经济越发达地区降薪最厉害的说法。
去年底,财政部的会议上就已经提到要过紧日子,而在今年3月的两会上,过紧日子还出现在了工作报告中。
但对降薪潮感受最深的,可能还是金融领域,毕竟过去他们的薪资更高,降薪下来的失落感,自然也就更大。
今年以来,金融领域的降薪频见新闻,驻港的中资机构减薪,甚至还有已经发放的奖金也被追回。
除此之外,医院也出现了所谓的降薪潮。
最近多地公立医院也陆续传出薪酬体系变化的文件,也被理解为降薪举措。
就连人口大省山东,也传出省属事业单位“全部转企”的消息,这也被解读为10万人告别了传统意义上的铁饭碗,虽然当地称这是误读,但也未明确说明这些事业单位人员是否转制。
过紧日子,从宏观上看,这是GDP增长放缓的结果,但具体着眼于微观上,我们会发现,事情不仅于此。
尽管过去三年的新冠病毒防疫开支,的确削弱了地方的财务能力,但这还不是全部。
过去房地产的繁荣,极大程度上撑起了地方的行政开支,哪怕是成都这样的超人口大城市,其2022年的土地出让金收入依然占到财政收入的50%以上。
现在随着房地产的下行,地方卖地收入锐减,在人员不变的情况下,只能节衣缩食,过紧日子。
而吃体制饭的人多,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
截止2023年末,我国有公务员700万人,参公人员1300万人,事业编制3100万人,临时工4000万人,合计就超过了8000万人,加上退休人员的3000万人,这就是1.1亿人。
而我国人口是多少呢?答案是14亿人,从财政供养比的角度来看,压力是非常大的。
即便不考虑退休人员,8000万的人口,对应到我国不到8亿的劳动人口,这个供养比的压力依然很大。
过去宏观经济增长较快,房地产也一片欣欣向荣,地方自然也就有足够的财力去支撑,但现在随着宏观GDP的放缓,以及房地产的下行,过紧日子也就是必然的结果。
但仅仅是降薪还不够,还要降本。
为了节省开支,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,苏州要求高铁沿线公务出行原则上不安排公务用车和租车保障;公务接待安排在机关食堂的,原则上也只提供职工餐菜品。
安徽泽要求推行无纸化办公、空调冬季不高于20度夏季不低于26度,也严禁同城接待。
陕西则要求办公用房能不修的不修、能小修的大大修,公车超8年的能用继续用,降低采购费用,严格差旅审批。
湖南则规定更新公务用车必须同时达到使用年限超过8年、行驶里程超过25万公里的条件,并提倡在机关食堂开展公务接待,闲置用车设备交属地公务仓管理。
在大环境不那么友好的情况下,这些过紧日子的措施,都值得提倡,也可谓是用心良苦。
过紧日子背后的原因,最直观来说就是地方收入面临一些挑战,主要是收入面临着压力。
以往地方收入高度依赖土地出让金,而由于房地产业低迷,这一收入来源已经枯竭,2024年上半年的土地出让金只有1.53万亿,同比下降18.3%,和2019年同期相比,更是下降了55.7%。
去年底,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发布报告称,维持我国主权信用评级A1不变,但将评级展望从稳定调整为负面,穆迪给出的主要理由就是地方债过高,使刺激经济的财力下降,而房地产市场持续低迷也让中期经济受到影响,而这两者也互相影响。
除了土地收入,今年的税收收入也出现了下滑;上半年,全国税收收入94080亿元,同比下降5.6%;非税收入21833亿元,同比增长11.7%。
税收收入下滑,主要原因是企业盈利能力下降,各种减薪和冻薪情况也会对所得税产生影响。
当地方收入压力加大,又无法立即解决问题的时候,当务之急就是控制支出,而最直观有效的,就是减少开支浪费,也就是过紧日子。
最早,在分税制还没有出现之前,各个地方上缴的积极性很低,1992年,国家财政赤字1000亿元,甚至到了国家机关没钱发工资的地步,到了1994年,决定地方和国家“分灶吃饭”,将地方和国家按税种和比例进行分税制变革,“国税”和“地税”的分野产生。
至此30年时间过去了,国税越来越充裕,但随着过去地方依赖的土地出让金减少,这个情况现在朝着反方向发展,到了地方财政捉襟见肘的时候。
对地方来说,提供了绝大多数的公共服务,但只获得了约一半的税收,这就是所谓的地方事权和财权的失衡。
最终的结果是,让许多地方无法提供目前所需的反周期刺激经济支持,也引发了外界对债务的担忧。
从眼下情况来看,仅仅是过紧日子,可能还不够,最终我们还是需要从税收源头做出改变,让地方的事权和财权得到平衡。
在7月召开的会议上,最大的一个成果之一就是开始着力解决财政失衡问题。此后财政部更表示,“考虑将推进消费税征收环节后移并稳步下划给地方”。
消费税是国内四大税种之一,由生产商向当地税务机关缴纳;财政部数据显示,2023年,我国消费税为1.61万亿元,约占税收收入的8.9%。
消费税的目的,是为了抑制损害人们健康的产品,例如高耗能、高污染产业,以及部分奢侈品的消费,如果消费税征收环节下划到地方的话,可能会出现一些地方为了增加收入而鼓励烟酒行业、奢侈品、以及高污染、高耗能产业发展的现象。
这和过去房地产发展的逻辑,是一脉相承的。
但好处在于,和房地产过度扩张损害经济不同,消费税的目的本质上还是消费,而对地方来说,也更有动力去鼓励消费,这本质上还是一件好事。
除了把消费税后移给地方之外,更直接的选择还有加税。
财政部前部长楼继伟就曾写过一篇文章,我国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在2018年为28%-29%,从2019年开始推行大规模减税降费措施,到2023年这一比重已经降到了26%,低于同等收入国家30%左右的比重,更低于发达国家35%以上的比重。
因此,有必要提高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,而且综合来看,房地产税从属性上看最适合作为地方税的税种,也是推动地方职能转变的最佳税种。
房地产税过去提过多次,最近的一次是在2021年,但近年来房地产行业正处于下行周期,从最终的结果来看,房地产税一定会出来,但在短期内,它的出现,可能会成为加速房价下跌的导火索,因此短期内房地产税依然不会出现。
而在一个更大的视角上,在宏观经济增长放缓时增加新税种,本身也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情。
收入上的变化,不管是对个人还是对集体,都不是小挑战,在一个更长的时间周期里,叠加人口老龄化和消费降级,自下而上对地方的收入影响自然也就更大。
这个时候,降本增效不仅仅是眼下的“燃眉之急”,恐怕还会常态化下去,而这一点,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做好思想准备的。
end.